第一章 入学风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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对于这种小儿科的把戏,我全部以白眼回之,那些目光一个个都被我顶了回去。
我俩立马狂奔起来,绝尘而去。
周日下午。
于是,我就此下了决心,去文学社报到了。
“什么?你去?你一个人去可别出什么事儿啊!”
我这才从梦中惊醒:“小含!这么多年了,咱俩感情没得说吧。你身边前赴后继的帅哥有的是,不差这一个吧,你和我说这话,过得去嘛!”我当时那个姿势,用叶碧含当时的话来说,就是“好像一个泼妇”,两手叉腰,咄咄逼人。
“你回去告诉叶碧含,说我不会放弃的。让她等着我。”
他起身,微微低头,顺手整理着桌子上的杂物:“你做事,太浮躁招摇,不适合做文字工作。抱歉,我们不能接纳你。”
“程老师,你又要走了吗?”
我只能继续做自我介绍:“谢谢你刚刚帮我投币,我的钱包应该是上车的时候被挤掉了,这里的人实在是太多,中午又是高峰期……”说到此处,我忽然觉得我继承了章婉秋女士的某些特质,便立马自觉地闭上了嘴。
“怎么样,是不是觉得冥冥之中上帝在指引我们遇见啊!”
我和叶碧含在等公交车时,我特意多看了她两眼,发现上天真的很不公平。
这天下午,我被热闹的广播吵了起来,走到阳台上,看见广场上面到处都搭着棚子,花花绿绿,场面热闹喧嚣,不知道在干什么。
在那个学习好、头发长、涂指甲油、戴耳钉就为美的学生年代里,并没有很多人会关注到谁的睫毛浓密,谁的腿长,也很少有人关注到,叶碧含悄悄地蜕变成了美女的样子。也就只有那些感情提前萌芽的人,才会注意到,原来叶碧含是个美人胚子。而我,恰好就是那个感情一直没有萌芽的人。
叶碧含难以抑制脸上的欣喜:“今天简直是人品爆炸,车上竟然会有一个空座位,我刚刚找了你好久都没看见,后来我是看见了那个白衣服的少年才顺势找到了你,你未免太主动了。”
迷彩服依然是主力军,经过一上午的暴晒和酷训,所有的人都疲惫不堪,都想吃点好的,我和叶碧含晒了一上午,头晕眼花更是分不清东南西北。食堂窗口众多,人山人海,等排到我们,热乎的也没有了。
是因为文学社的人不招纳我?
我挤到他身后,拍了一下他的后背:“你好!”
那个男生十分友好地说:“你们好,你们是文学院的吗?”
学长听到叶碧含同学的声音之后,刻意看了她一眼,然后,我就发现学长的脸已经变红。
叶碧含看见我四处张望,便解释说:“学生会正在纳新,你有没有感兴趣的,可以去看看,说不定能加入个什么会,找点有意思的事情做。”接着她递给我一张学生会各个部门的介绍,我兴奋地接了过来,从头看到尾。
那男生用手指着我,满脸委屈,大概是想,我又没拿你的,你多管什么闲事儿啊。
我听到她说马上就好,便从上铺跳了下来,叶同学的脸忽地一下出现在我眼前,我吓了一跳,往后退了两步。
而我红的原因,是因为我太像一个汉子。
叶碧含同样客气地说:“没关系,我帮她就好了。”
“学习部……也不行,天天学习,还让不让人好好玩了。”
“人家又不是找她的,她那么激动干吗啊!”
“谁和你道歉了!你哪蹦出来的,你认识她吗你上来就抢东西,和你有什么关系!赶紧滚!最好别让我再看见你,如果还有下次,绝对不是推一巴掌这么简单!”
他的声音将我拉回,他接着说道:“不好意思,你不能加入文学社。”
我还在懵圈儿,这姑娘一甩头发,已经大步走了。
整个暑假,我和叶碧含都在做洗涤心灵这件事——在孤儿院做义工。别看那些小孩子天真无害,他们整人的技术可是一流。但后来我才知道,只有与孩子相处才最容易,也最轻松。
这也,太煽情了,大学的男生都是如此奔放的吗。
我气喘吁吁,他看着我的样子诧异不已,平息了片刻之后,我将手里的文件夹递给他:“莫学长,这是我写过的一些稿子,你看一下好吗?或许会改变你对我的看法,其实我十分热爱文学,我从小就痴迷于写东西,还特别爱看书,我一定能为文学社做贡献的……”
叶碧含一个白眼翻了过去,在我耳边小声嘀咕:“我还以为你看见什么了呢,有帅哥看也不通知我一声!”
我一听就知道肯定又是叶碧含的追求者打来的,便噌地跳下床,抢过电话,学着叶碧含的声音替她回答:“我有空,那我可以带个朋友一起去吗?”
叶碧含:“青桐,我知道这些文字的重要性,我也知道你的小梦想,你要努力,这样才会成功。”
“青桐!”
可那少年除了帮我投了两块钱的硬币之外,看都没看我,径直往前走了。我便左挤右挤地跟着他,想对他由衷地说一声谢谢。
对,叶碧含说得对。
刚下了校车,就看到一个人举着一个“文学院”的牌子,我和叶碧含两人一起奔着那人走去。
叶碧含不禁一笑:“青桐,你们才见过几面而已,又怎么能分清楚他这人到底是好是坏,好是不是装的,坏又是不是装的,武断地下定论自然是不对。”
这眸子,似乎有些熟悉,如若星辰般,在夜空中闪烁。
我快速进入了刚刚的画面,若有所思:“是不是其实钱包是他偷的,他只是想和我认识一下,就自编自导了这部小小的情景剧,然后又故作高傲,来个欲擒故纵,从而虏获美少女程青桐的心!”
我只能一路走到他俩中间,防止此人中毒加深。想追我的叶碧含,首先得过了我这一关。你虽然人不错,但是长得太砢碜。
叶碧含拍了拍我的背,温柔地说:“该吃药了,乖,吃完药,就去睡觉。”
“我是怕人家出事儿。”
报到那天,她穿了一条绿色的雪纺纱裙,一直到膝盖,不长不短,恰到好处。长长的卷发像海藻般流淌在她瘦削的背上,睫毛微卷又密又长,灵动的眸子好似会说话。就连我都盯着她看了好久。以前我不明白,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喜欢她,现在我终于懂了。
“好了好了,马上就好。”
或许都是吧。
无言以对也要继续说:“那个能告诉我你的电话吗,回头我帮你充话费,放心,我不是骗子。”
我看了看那个男生,笑嘻嘻的模样,活像娇羞的大姑娘,怎么看都配不上我家叶碧含。要不是有人看着,他估计都快化身为一块狗皮膏药贴到叶碧含的身上了,叶碧含只能不停地往我这边挪动,我估计再挪一会儿我们都要被挤出操场了。我狠狠地瞪了他几眼,他反倒是吊儿郎当的,看也不看我,我只能将叶碧含拉到我的左边,站在他俩的中间,顺便狠狠地踩了他一脚,他哑着嗓子嗷了一声,也不敢大叫。
我朝着她微微一笑,点了点头。
叶碧含走到我跟前,看了看那张各部门的介绍:“去文学社吧,看你平时还挺能写点儿小文章的,这里适合你,说不准还能发表在校刊上呢。”
可我这个时候就只想吃排骨。
我盯着她仔细看了看:“你化了吗?看不出来啊!结果就是这样?”
叶碧含:“你懂什么,化妆的最高境界就是化成素颜的样子。”
瞬间车内温度降到了零摄氏度以下。
我冲着她得意地笑了笑,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。
天气本就十分热,后面排着很多人在等着上来,我站在原地,捏着裤兜团团转,后面大妈不停地催:“小姑娘,坐个公交车而已,不至于逃票吧!”
有很多人都觉得叶碧含好,但是很少有人能够真正地明白她的好,我很庆幸,从始至终,我都能一直拥有这样一个好朋友。
这明显就是在大街上耍流氓,并且还当着我的面。
叶碧含:“程青桐!发什么呆呢?”她终于顺着我放光的双眼看了过去,看见了这个光彩照人的少年。
听到了叶碧含的呼唤,我也只能放下美少年闻声而去。叶碧含在后面惊喜地朝我挥手,大概是找到了一个座位。
“你凑什么热闹,和你有什么关系。”我并无怪她的意思。
通过了简单的面试之后,面试的学长告诉我下午六点之前,我会收到一个入社的短信,到时候有什么活动,就会通知我来参加。刚要内心狂欢的时候,文学社的学姐忽然面带尴尬地叫住了我:“不好意思,程青桐,我们社长有话和你说。”
当然,叶碧含红的原因,是因为她长得美。
“程老师明天还会来的,你们要听院长的话!”
他一定是这个夏日里清凉的一阵微风,专门为我而起。想到此处,我不由觉得脸都在发烫。
我说:“你可拉倒吧,这些天还不都得靠着我,你才能顽强地活到今日啊。”
“什么?太浮躁招摇?我什么时候浮躁招摇了!我才刚来这个学校,况且你也不了解我。”
他很生气地将我推开:“我说过你不适合,我们文学社不需要这样的人,你何必一直纠缠,你这个人到底懂不懂什么叫礼貌。对不起我还有事,稿子给你。”
叶碧含双手环胸,靠着座椅:“好吧,说正题,他为什么帮你投钱?”
原来他就是传说中的那种自私高傲的王子,从来都不管不顾别人的感受,往别人的伤口上撒盐之后,还可以轻松地扬长而去。
我心下咒骂,为什么世上的大妈都这么恶毒,都和我妈一个样啊!我可是为了做义工天天自己挤公交车的三好学生啊,如今竟沦落到如此地步!
当我完成了九年义务教育加上三年的高中生活,和我最好的朋友叶碧含一同考入A大时,我的内心是无比激动的。这一切的美好幻想,早已在我脑海里轮番上映了好几回,终于成为现实。
我一惊,看着满天乱飞的纸张,那颗满怀壮志的心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,忽得就没气了。
叶碧含在下铺,便去接起了电话:“喂?”
电话咣当挂断,叶碧含开始心烦意乱地念叨:“青桐,我们还真要去啊,干吗要答应他啊!你今天是不是糊涂了,又想让人在贴吧上更新啊!”
那天我穿着一条牛仔短裤,一件白色T恤。对,没错,我就是因为白衣男生才买的白色T恤。但是,我只是单纯地觉得,穿白色——很好看!
叶碧含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:“然后呢然后呢?”
中午食堂打饭。
我河东狮吼的名号早就打响,所以有人这么叫,我也不觉得奇怪了:“叶碧含有事儿,来不了了,她让我转告你,以后别给她打电话骚扰她。”
“是,你是哪位?”
我刚想要挂电话的时候,手机被叶碧含抢走,然后挂断了。她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:“剪不断,理还乱,当断则断!”
冷冷的三个字“不客气”,竟让我无言以对。
“青桐,你也别灰心,这样吧,既然他不愿意主动看你的稿子,你就主动给他送上门去,我听说文学社的社长每周五下午都会离校,等到周日的下午才会回来,后天下午你就去校门口堵他,把稿子塞给他!”
学长客气地说:“你可以吗,不行的话我一会儿过来再帮你拎。”
那个学长大概一路上将我咒骂了千遍,挡他视线阻他情路,并多次对他进行了目光攻击,他只能退避三舍。
“不答应我怎么去除掉他,当然是我去帮你打探行情看看他人到底如何了啊!如果我看着可靠,会通知你的!”
我低头,孤儿院的二宝死死地抱着我的大腿,水汪汪的大眼睛仿佛要滴出水来,我看到后欲罢不能,只想在他如剥壳鸡蛋似的小脸上“吧唧”亲一口。
我说:“小含,我们每天都是同样在太阳下晒,为什么你依然那么白,我却晒成了包拯!”
因为他几次三番的推托,我只能把稿子硬塞到了他的怀里,推的时候不小心用夹子碰到了他的脸。
终于挤上了车!
他将夹子用力向我扔来,却不巧夹子散开,稿件散落一地,好些纸页顺着风全部飘到了小喷泉里。
叶碧含:“行啊你,功力又见长,以后我是不是能雇你当保镖了!”
我连连摇头,不得不称赞她现在的语言攻击力:“小含,你变坏了,你的嘴越来越毒了,你不关心我和帅哥的对话,反而对我钱包被盗很是上心啊。”
叶碧含的眸子清澈温柔,让我心情稍稍好了一些,每次生气难过也都是她陪着,我不说话,她替我想办法,似乎已经成了一种习惯。我从自己的书桌里翻出往日写的东西,将它们一页一页地整理在一个文件夹中。
是因为自己的稿子被别人丢弃?
男生笑了笑:“我叫易淡,早就知道叶碧含不好约,所以我是有心理准备的,不过听说一直都是你在帮她拒绝人,你俩该不会……”
从开学至今,我确实几乎天天在充当着叶碧含的保镖,脑力武力通通得跟得上,有的时候还需要外交能力,而叶同学也在我的保护之下,健康地成长着,这我就放心了。但我的初衷就是不想让单纯的叶碧含受到伤害,却没想到,我们竟然因此而在学校里面成了名人,成了大家茶前饭后的话题,成了学校论坛上置顶的帖子。这一切,的确是意外之“喜”。
“你自己的行为,你自己心里清楚,我想,我不用再多说了吧。”
他终于停笔,抬起头,定了定神,看着我:“你好,程青桐。”
至于那些前赴后继的甲乙丙丁更成了贴吧上每日一更的小笑话。
终于到了晚上可以在床上好好休息了,电话响了起来。
这个窗口的人大多都是男生,挤得满满的都是人。我拉着叶碧含,突然有了好主意。
那些飞舞的文字,曾是我每一次努力的结果,那些岁月的童话,都是用青春点亮的故事,然而,它们被风吹乱,被水浸透,重要的是,被人践踏着。而我只能用最卑微的手段去把它们一张张地捡回。
我这话还没有说完,此人却置人于千里之外,拉着那么长一张脸扬长而去。回到宿舍时,叶碧含正躺在床上看书,见我一鼻子灰,整个人萎靡不振,立马来了兴致:“这是怎么了,谁能把我家大小姐惹成这副德行,啥情况,面试不成功?”
“哎呀,你就放心吧,我能有什么事儿啊。”
叶碧含:“哦,你在想这个问题啊,科学上是这样解释的,黑色容易吸热,你本来比我黑,就容易吸热,然后就越黑,就更容易吸热,所以就会更黑,然后……”
“你说那个社长就是那天在公交车上碰见的那个白衣男生?”叶碧含傻笑了一声继续说,“看来你们俩还真是有缘。”
叶碧含惊呼:“怎么了?我化得很吓人吗?”
他回头,摘下耳机,满脸写着“你是谁”的狐疑表情。
我想了想,回答道:“那个时候的他,至少是善良的。”
而我期待的大学生活,就此开始。
叶碧含:“你得了吧,瞧你那点出息,就和你妈两人天天斗吧,斗到地老天荒。”
我将稿子一一捡回,重新拿回了宿舍,用吹风机把它们吹干,再用书把它们压平。
“啊?吃饭?”
如此热闹又喧嚣的场面让我的小心脏又一次激动起来,而站在我旁边的叶碧含眸子里似乎也多了更多的明亮。
对面稍稍支吾了一下之后,激动万分地说:“当然可以!”
曾经很多个漫长的黑夜都是这些文字陪着我度过,它们曾是我最忠实的伴侣,那些青春岁月,那些黑暗与快乐,都由这一个个文字记录着,或好或坏,或喜或悲,都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。
“肯定是嫉妒,女生不都这样……”
易淡:“你就这样把我打发了?”
“程青桐?”
我朝着那个男同学的胸口就是一推,他大概是没有料到我会出手,所以一个踉跄就退后了好几步,却自言自语了好几声:“没关系没关系……”
白衣少年左脚刚迈上公交车,我就紧随其后,人多得简直像挤在一个沙丁鱼罐头里,只不过,我们这个罐头是人做的,放眼望去全是脑袋,叶碧含也不知道被挤到什么地方去了,我只觉得身边黏糊糊的,全都是人,唯有眼前这个人的身上干干净净、清清爽爽,耳朵里塞着耳塞,一副世外高人出淤泥而不染的样子。
叶碧含同学半个小时前就站在镜子前开始整理自己的仪容,本人等得花儿都要谢了,她却丝毫不觉得时间在嘀嗒嘀嗒地走。
远处莫西一的面容模糊不清,我不知他脸上是否有一丝愧疚,我只是觉得,我可能再也不想看见他了。
我立马呆住:“社长,为什么?为什么不让我加入?”
“这女的也太野蛮了。”
他很开心地朝我们笑笑:“我是负责接你们的学长,先跟着我去那边报到吧。”他尴尬地看了看我们两人的行李箱,我立即明白过来:“哦,学长,你帮她拎就好,这一路都是我帮她拎的。”
“啊……放开我的大腿啊……今天回家怕是又躲不过一顿骂了。”
叶碧含这个时候看了一下手表,惊呼一声:“糟了!还有一分钟就两点半了。”
叶碧含倒好,一个人走得清凉爽快,丝毫没有注意到我和学长之间的刀光剑影。
“莫学长!”
“青桐!啥时候回来啊?饭马上就好了,你别磨蹭了,别赶中午那趟公交车,人又多,又是下班的点,等你回来饭都凉透了,最好现在就走,人不多还凉快……”
但是,防不胜防,我这一双眼睛实在抵不过千军万马。
“我……”我刚想继续说下去,可是忽然想起了开学这一个多月来,我大架没打,小架却没少打,和叶碧含那些追求者斗智斗勇,几天就上了贴吧榜首,如此看来,我确实无话可说。可是也不能因此就否定一个人热爱文学的心啊!
“好啦好啦,我知道啦!”
又是冷冷的三个字“不用了”。
我说:“小含,你去插队,他们肯定让你先买!”
哇啦哇啦,那边的声音犹如滔滔不绝的江水。我只能将手机离开我耳朵,远一点……再远一点……
我猛地点点头,深表赞同。
手机嗡嗡地振动起来时,我是并不想接的,我朝着隔壁教室的叶碧含挥了挥手机,她心领神会地给了我一个同情的眼神。我妈这个大喇叭,就像是在我手机上上了闹钟一般,定时响起。
我一拉椅子,坐在他跟前,他抬眼看到的人却是我,整个人从上到下都写满了“失望”二字,立马没了精神。
“小含?你好了没?再不走我们就要迟到了,第一天最好不要被教官骂!”
我一直以来都不是很明白伤心为何物,可这一次却是真真切切地觉得心里难过。
“喂”字还没有喊出,那边的声音就已震彻山谷了。
一遍一遍,在我脑海中回响。
叶碧含:“程青桐同学,你是让我出卖色相?你忘了我今天上午遇到的流氓了,你是要把我往火坑里推啊!”
道路两旁全部都是郁郁葱葱的悬铃木,撑起一大片阴凉,将斑驳的暗影印在地上。在去往军训场地的路上,全部都是大一的新生,穿着迷彩服。既然所有的衣服都一样,那么要看的也只能是脸了,这是一个从一开始就要看脸的年代,而我家叶碧含这张脸,这一路上已经引来不少人的侧目,不少男生纷纷朝着我们这个方向看来,然后再假装把脸拧回去。
终于熬到了新生报到,对于被家长束缚了十几年的我们来说,最向往的就是大学生活的自由,以及大学里面的帅哥。
小朋友们看见二宝此举动如此有效,竟引来老师的这般关心疼爱,纷纷爬在了我和叶碧含的腿上,瞬间,我俩就动也动不了了。
“有什么缘,你见过这样的有缘人吗?说话不留一点儿余地。”
可我们这边的动静时刻都被那边的教官和同学偷偷地看到了眼里,大家正在休息,纷纷朝着我们这边哈哈大笑,就连教官都忍不住抿嘴。惹得其他连的人也纷纷看笑话,于是乎,拜这个男生所赐,我们就这样突如其来地红了。
我第一次见到莫西一这个名字,就是在这个表格上,上面写着:文学社社长莫西一。笔迹清秀有力,都说字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,我想,这个社长也一定是外表清秀,行事做派干净利落。
我说:“小含,我觉得莫西一和我第一次见他时的样子不一样了。”
叶碧含呆住。
他终于在靠门的地方停下,依然戴着耳机,目光顺着车门上的窗向外看去。
“文艺部……不行,我这四肢不协调的人去跳舞还不如杀了我。”
一个大二的学姐先给了我一张表格,让我填完表格之后,去做一个简单的面试就可以加入了。她会把表格交给社长做一份记录,存进他们这里的档案。
“社长!社长!你不能这么武断啊,你好歹看看我写的文章!看了以后再做决定!”
叶碧含仰天长啸:“都怪我交友不慎啊。”
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假笑了一下:“小含含,你最好了,士为知己者死,我为排骨而生。不过你放心,我不会让你和他们说话纠缠的,你只要跟着我就行。”
喷泉里的水冰凉,而我却没有任何感觉。
我刚打算从钱包里把提前准备好的零钱拿出来,却发现自己的口袋早就空空如也,心下一惊,一定是往上挤的时候被人偷了。
那便是我第一次和他做介绍,他低着头,眉头微皱,额头光洁,修长的手指握着一支英雄钢笔,笔尖在纸上哗哗作响,旁若无人,宛若这个夏日里一道美丽的风景线。
我脑海中想完这幅画面后,兴奋得要死,扭头想要得到叶碧含的回应,此人却同样看着窗外,完全忽视了我。
后来的事实证明,这确实是上天安排的相遇,而这场戏,我投入了百分之百的情感,我不曾后悔。这场戏,他教会了我爱,最终却没有把爱给我。但我依然感谢,他曾出现在我的生命;感谢那个盛夏,他和我一同出现在公交车的站牌下,为我的青春,撑起一片阴凉。
我们的故事,就是从这个盛夏开始的。伴随着夏日的初升朝阳,伴随着河畔的习习微风,伴随着夏夜的阵阵蝉鸣,它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开始了。
“不用了。”顺手把耳机又戴上。
还是因为他决绝离开的背影?
他大概并没有想到会有人这个时候叫他,转身之后四下找人,我这才横冲直撞地跑到了他跟前。
学生A:“这位同学,我来帮你拿马扎吧,这个一直拿着也怪累的。”说罢,上手就去抢叶碧含的马扎,叶碧含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搞得有些不知所措,死死地拿着马扎,满眼的惊恐:“不用了,我自己拿就好了,没关系……没关系……”
关于帅哥,叶碧含兴致似乎不是很浓,从小到大,她的少女心早就被这些前赴后继的追求者消磨没了,所以,对于她来说,大学和高中也没有特别大的区别。
你好,程青桐。
公交车缓缓开来,我还是赶上了中午高峰的点。我家章婉秋女士,定会提溜着我的耳朵念叨上一下午。想到这里,我就巴不得这辆车就这么永远开下去,别到站。
“青年志愿者协会……我也不能天天都当志愿者吧。”
新生军训永远是入学的第一课,在家的时候,我就期待过好多次,总以为会是很有趣的训练。大会通知了军训时间之后,又给每个人发了迷彩服。对于这种每届学生都会穿一遍的衣服,每个人似乎都格外重视。女生则是希望自己穿上能比别的人穿上都好看,男生则是想通过此法寻找出真正的明珠,也就是说,能把这么丑这么肥大的迷彩服穿出美感,那自然是美女。
叶碧含的声音软软的,似乎就要睡着:“有什么不一样?”
“你好,是叶碧含吗?”
……
果然,这是一个看脸的年代。就连吃一块排骨,都要靠脸。
“孩子嘛,都是这样的,没关系。”
然后,我就借着叶碧含同学的美色,顺利地插队到了最前面,买到了我最爱的排骨。
我心里突然激动了一下:“说得是啊,这文学社不就专门为我量身定做的吗,说不准有文章发表上去,再拿给我老妈,看她以后还敢不敢说我天天乱写。”
“河东狮和图书吼?怎么是你?”
是因为莫西一那张铁青又毫不讲情面的脸?
我径直走到他跟前,面带微笑,用我所有能用到的礼貌说:“你好,莫社长。我是程青桐,是今年的大一新生,我是来面试的。”
叶碧含一笑,语速特别快地继续说:“你别想太多,我只是觉得,这个年头的小偷都疯了吗?简直就是饥不择食啊,也不看看你这穷酸样儿,偷了钱包哭的一定是他啊。”
“不客气。”
我朝她白了一眼:“姐姐我钱包被偷了,连两块钱的公交车钱都没有,是那个白衣男生给我投的币,我当然得去找他当面道谢啊。”
这个从幼儿园就被我喻为“红颜祸水”的叶碧含,曾多次替我做出如此果断壮烈的决定,是我人生中不可缺少的方向盘。
他说想起了第一次见我时的样子,看来他还是记得在公交车上见过我的。虽然此时我对他的言辞没有一处认可,但又只能耐着性子,希望他能给我一次机会:“莫学长,或许我看起来是吵吵闹闹的,但是我内心不是那样的,我是一个很有想法的人,能写出东西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?请你务必要看我的稿子,它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!”
本以为这个人长得还能凑合,却没想到内心这么邪恶:“易淡?这个名字好,既然我们俩的关系你都看出来了,你就早些放弃吧。像你这样的小喽啰姐姐我天天见一卡车,别再打电话了,拜拜。”
从今天起,在走红的路上一路飙了下去。
我以为是我面子大,竟然还能惊动社长,有些受宠若惊地顺着学姐指的方向,那张桌子上立着一个姓名牌,上面写着:文学社社长莫西一。
他表情开始变得不耐烦:“你还是和我第一次见你时一样聒噪,我说过了,你太过浮躁招摇,而文字是静的,只有安静方能陶冶,你来这里,实在不合适。”
李院长刚好从这里路过,这才把一个个树袋熊从我和叶碧含身上扒下来:“不好意思啊青桐,这些孩子太调皮了,你们不能太惯着他们。”
我们怎么能分清楚好是不是装的,坏又是不是装的呢。
我大概三点左右就已经在校门口等着了,大概等了一个多小时,看见一个瘦瘦高高的身影从对面的公交车下来,直奔校园。他走过我身边时,我看到了他紧锁的眉头,我有一瞬间的迟疑,待他走到校门口的小喷泉,追了上去。
“那你还想怎样?”
“滚!”河东狮吼一般吼了出来,那个男生彻底逃走。
白色的T恤,简简单单,没有任何花纹,却不会觉得单调。圆形的领口下,锁骨勾勒出完美的线条。之后,我才慢慢将视线上移,看到了那双深邃的眸子,几乎是一动不动地盯着一个点,看似在发呆,却又那么炯炯有神。好似前方有什么吸引着他,朝着那个方向无限向往着,目不转睛。我没有见过那么黑那么亮的眸子,灿若星辰,从小到大,我见过长得最好看的人就是叶碧含,而此人,一定比十个叶碧含还要好看!
1号教学楼前摆着一排桌子,我是后来才知道里面坐着的都是学生会的人,他们在等新生报到,办手续,做接待。
我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,这才觉得跟前似乎又多了一些目光。这些目光好像在说:
可在后来的种种故事当中,我才明白,其实今天来抢马扎的那个男生已经可以算是比较客气的了。
“司机师傅,我帮她投币,让她上来吧。”
我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少年,双眼放光,内心无比感激,嘈杂的环境里,我却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在扑通扑通跳个不停,这一定是上帝引导我们相遇,相识。
无语之后,我还是穿好了衣服,到了和那人说好的地方,从窗户上看到了那个人的侧影,看上去还可以,这个人看起来倒是文质彬彬,所以便决定进去会会他。
我俩异口同声:“是!”
“哦,你好,我……是你邻班的同学,你……晚上有空吗,一起出来吃个饭吧。”
我发誓,叶碧含之后说的话,我真的没有听到,我的视线大概全部聚焦到了叶碧含身后的那个男生身上。
她简直就是一语道破我的伤心事,我将此事前因后果说了一遍之后,叶碧含难免心里有些愧疚:“不好意思啊,这么说还是我连累了你。”
苍天啊,叶碧含,你简直就是妖孽啊。
我站在第一个,叶碧含站在我右边,再往右边是三个女生,再往右边是四个男生。大概过了五分钟,我扭头往叶碧含旁边看了一眼,发现那三个女生全部被一个男生换到了最右边,而那男生站到了叶碧含的右边,接着,用手给她遮太阳。
晚上我和叶碧含聊天。
因为迟到,教官让我们几个来晚的人到墙根儿底下没有阴凉的地方罚站半小时。本来就酷热难忍,还非让我们在大太阳底下一动不能动,而我最后只好——忍了。